1.生产力之于消费的重要性?
过去数十年间,中国消费品与零售企业经历了持续高速的增长。彼时,他们问题往往不是如何销售更多的产品和服务、击败竞争对手,而是如何通过开拓新渠道、满足中国消费者层出不穷的新需求,并由此实现利润率的提升。
今时不同往日,疫情危机后的中国消费市场正呈现出新的面貌。一方面,中国消费已恢复至高于疫情前水平、并维持着个位数的增长,但目前来看,该增长态势仍不稳定。另一方面,中国消费市场愈发分散化,消费行为与模式正被重新塑造。因而,消费市场的竞争日益加剧,行业利润亦深受挑战。
消费是国民经济发展的关键驱动力之一。在当前的发展环境下,“如何提振消费”已成为了中国消费企业、乃至于政策制定者均难以绕开的关键议题。
发达经济体的消费市场均受到了后疫情时代消费支出缩减的影响。其中,以德国为代表的欧洲消费市场受俄乌冲突等影响最为严重,而以美、日为代表的美洲及北亚消费市场则呈缓慢增长态势。
相较而言,中国的消费市场复苏进程较为缓慢。究其原因,消费占中国GDP比例仅为54%、远低于发达国家平均水平(约70%-80%)。过去几十年间,中国的GDP增长主要由固定资产投资推动;2010年起,消费增长的驱动日益受到重视,但固定资产投资仍为驱动中国GDP增长的核心。因此,与发达国家相比,中国消费市场、GDP增长、居民收入间的“正反馈、正循环”效果不甚明显。
虽然在疫情、俄乌冲突等全球危机影响下,消费市场增长或呈现短期波动,但国民消费增长的核心驱动因素仍在于居民可支配收入提升。可支配收入增加的基础是人均GDP增长,亟需生产力升级得以实现。此外,社会财富的再分配也将有力促进消费。同时,信心是将可支配收入转化为消费的关键,这不仅取决于收入的稳定性,亦取决于社会保障的质量。
2.中国如何提升可支配收入?
可支配收入是促进消费增长的关键杠杆。中国的人均GDP与可支配收入在过去经历了高速增长,但其总量仍仅为美国的1/6至1/7(2022年)。而中国幅员辽阔、经济发展的空间分配不均现象凸显,该数字背后更是隐含了各省市间人均GDP、可支配收入水平的巨大差异。中国可支配收入水平改善空间巨大。
税收、社保及储蓄是提升人均可支配收入、促进消费的重要抓手。税收可通过对社会财富的再分配,改善居民收入的分配差距、增强居民消费能力。而在中国老龄化趋势渐显的当下,社会保障制度的完善亦能发挥收入再分配的调节作用。此外,储蓄在中国更是一项巨大的可开发的消费潜力。储蓄是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去向之一,和消费构成一定竞争关系,对其盘活、使资金进入消费市场可有效提振经济活力。储蓄占中国居民可支配收入用途约35%、占中国GDP约45%,这一数字在疫情危机期间持续增长,目前已恢复至疫情前43%的水平,且未来仍有进一步挖掘、转化的空间。
3.三大引擎助推中国增长新模式
在探讨如何将储蓄转化为消费之前,需优先探讨如何提高人均GDP,从而提升人均可支配收入。
韩国通过大幅提高产品附加值、以实现经济转型的发展历程可提供相应借鉴。消费占韩国GDP的54%,与中国的情况十分相似。在过去30年间,韩国人均GDP翻了三番,实现了跨越式的增长。究其原因,韩国通过研发、创新和全球合作,逐步转型成为技术密集型工业经济体,并实现了由低价值出口国向高价值出口国的蜕变。
在我看来,中国加入WTO后的人均GDP的增长由“旧模式“(Old China Story)驱动,即围绕廉价劳动力、宽松监管、大规模基础设施和固定资产投资开展,从而实现出口规模的高速增长。面向未来,我认为中国人均GDP的增长将由工业现代化、经济低碳化和消费等三大引擎构成的“新模式(New China Story)”取代。其中,消费受到前两者的推动,即只有实现工业现代化和经济低碳化,才能实现消费增长。
目前,中国正处于转型的关键阶段。工业现代化是过去两个五年计划(“十三五”和“十四五”)的重点,中国工业机器人的密度已达到了与美、日相同的水平;与此同时,相关领域的投资热潮保证了工业现代化趋势在未来的持续。作为结果,中国制造出口正在向高附加值成品转变,如电动车、B2B电子产品、特种化学品等。工业现代化转型为未来中国人均GDP增长、乃至于消费增长构成了发展铺垫。当然,转变并非一蹴而就,“旧模式”带来的产能过剩等问题仍在持续,改革攻坚将为长期主题。
4.如何将可支配收入其转化为更多的消费?
信心是将可支配收入转化为消费的关键。随时间推移,生产力的提升和附加值的增加将促进公司利润上涨、薪资水平提高和就业岗位增加,最终实现居民可支配收入提升。如何将其转化为更多的消费?“税后信心”是关键。尽管中国消费已恢复至疫情前水平,但房地产交易量下降、交易价格停滞,青年失业率高企,叠加全球政经环境动荡持续,使居民收入及财富增长期望水平低迷,故而储蓄始终维持在较高水平。
5.中国消费市场近年有哪些变化?
提振消费,需掌握疫情危机后的中国消费市场三大变化:
消费者行为理性化。疫情危机导致的信心不足,使中国消费者对“花钱”更为谨慎,理性消费趋势抬头;叠加文化自信不断增长,当前中国消费者对产品用途、个人护理、产品质量、中国制造等更为关注;而“身份”消费日渐式微。
体验型消费转型化。体验型消费重点从旅游、休闲、体育运动、电影和餐饮等传统模式,逐渐转变为现场表演、现场体验(如茶艺、烹饪课程、主题公园)等新类别。
销售渠道复杂化。以大众消费的方便面为例,作为一种简单直接的产品,其销售渠道已呈现明显分散化趋势;方便面尚如此,复杂、高端的产品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6.政策没有“灵丹妙药”,把握消费新趋势是关键
遗憾的是,在鼓励消费方面,政策并不存在“灵丹妙药”。在我看来,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是重点抓手之一:
1.鼓励、支持金融服务部门开发长期储蓄产品,逐步取代或降低居民对房地产投资的依赖,如通过提供长期租赁模式,将居民储蓄转化为对经济发展有益的投资。
2.房地产行业结构调整将是漫长的过程。在此背景下,政府需引导公众改变对房地产的观念转变,即从投机获取不动产增值收益,转变为关注住房的实际居住使用价值。
3.加快发展个人养老金计划,改善医疗保健服务,通过社会保障制度的完善以降低居民的应急资金储备意愿,以保障财富从储蓄流入到消费市场。
消费品和零售企业应拥抱市场趋势,把握发展机遇。例如,随中国经济发展与共同富裕策略的推进,处于中产阶级边缘的人民有望迈入中产阶级、享受更现代化的消费模式。与此同时,这部分人亦将带着郊区或农村的消费偏好与习惯,重塑消费市场。这对消费品企业而言,既是挑战,也是机遇。此外,全球气候行动方兴未艾,也为消费品企业提供了发展新思路,包括引导公共投资和监管压力于建筑能效提升,进而创造家电换新、建筑改造等一系列新需求,打开新的消费增长空间。
促进中国消费增长并使其成为经济增长稳定、可持续的驱动力,是一项漫长、艰巨而复杂的任务,需要持续的经济转型和创新。应当充分意识到,过去发展的“旧模式”已为强弩之末,我们需接受并积极迎接以工业现代化、经济低碳化和消费构成的发展“新模式”。
“增加消费者收入和提升消费质量是当前经济发展的重要议题。尽管疫情后消费有所恢复,但增速相比疫情前仍有所放缓。释放消费潜力对经济增长至关重要。消费者信心是增加消费的关键,而当前消费者信心有所下降。中国储蓄率高,需要新的方式来释放这些储蓄以促进消费,建议通过增强社会保障体系和个人财富稳定性、改善储蓄工具等举措,降低储蓄率以促进消费,同时,要壮大中产阶级以培育新的消费增长点,以及发展绿色经济和提升能源效率的重要性。”
戴璞
罗兰贝格全球管理委员会联席总裁